韩正卿犹豫了一会儿，才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大男孩，眼睛肿的像个桃子，眼珠子也红红的，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擦干。
吴叶儿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很懂礼貌的小弟弟，见他这个样子也难免心疼了起来，迎上前去拉着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又安慰地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才问道：“正卿，这是怎么了？跟姐说说，或许姐能够帮到你呢。”
听着吴叶儿这温柔的语气，韩正卿心中一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待要开口，确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姐！”
吴叶儿见他这副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难控制好情绪，只好看向张如凡，问道：“干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张如凡看了吴叶儿和聂心远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说了起来。
原本，韩正卿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自从上了高中住了校之后，同寝室的同学拉着他一起看各种直播，渐渐地，他便迷上了那些唱个歌、跳个舞的小姐姐们，每天晚上都跟着同学一起看直播看到深夜，早上起来上课的时候自然精神就不好，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最严重的是，他架不住那些小姐姐们的撒娇、卖萌，开始用父母给的生活费给她们刷些小礼物。
高中学习压力大，张如凡夫妇生怕孩子在学校里吃不好，营养跟不上，每个月都尽可能地多给他点生活费，但毕竟也还是一个中学生，能有多少钱啊，压根儿就刷不了多少像样的礼物。看着别的那些土豪们在直播间里刷游艇、刷海岛之后，那些女主播们都会甜甜的表示着感谢，还会专门跟他们打招呼、聊天，他心里既羡慕又嫉妒，很想也能够豪气一把，得到那些小姐姐们的青睐，无奈囊中羞涩，他又没有借口跟家里再多要生活费，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
后来，韩正卿发现同寝室的同学也有的开始给那些女主播们刷了很多豪横的礼物，心中很是纳闷，明明他们家里给他们的生活费比自己的还要少了很多，到底是哪来的钱呢？那几个同学也没瞒着他，跟他讲了他们都是用了校园贷，并且兴奋地告诉他，这个贷款利息又低，借款还方便，只用身份证就可以办理，这样他们就有钱来刷礼物了。
韩正卿听了以后，心动了，盘算起了自己的还款能力。张如凡夫妇对待孩子还是很宽松的，每年的压岁钱之类的都是由他自己支配，他可以购买自己喜欢的手机、球鞋之类的东西。想来想去，韩正卿觉得可以先借个几千块钱，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用自己的压岁钱还上就可以了，这样他就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主播刷礼物，还可以在她们面前更有面子。
一开始，韩正卿只是借了三千块，本想着过年的时候还款也很轻松，但毫无社会经验的他，并不知道校园贷很多都是虚假宣传，虽然名义上说利息很低，但各种手续费之类加一起的费用可不低，并且都是采取的复利计息的方式，说白了就是利滚利的高利贷。而且，借的这三千块，却被要求打的五千块的欠条，并且每个月都要还一部分本金加利息的，韩正卿的生活费毕竟有限，再怎么省，也剩不下多少钱，无奈之下，他只好学着其他同学那样，从另外的贷款平台借了钱来还这笔欠款，可别的平台也是同样的复利计息方式。
渐渐的，韩正卿的欠款越来越多，即便他每天都把心思用在如何拆东墙补西墙上，却也没有了还款能力，春节收到的几千块钱的压岁钱成了杯水车薪，连当月的利息都不够。无奈之下，韩正卿在各个贷款平台上都出现了逾期，欠款、利息、滞纳金、罚息等等各种名目的账款如滚雪球般增长着，短短一年多的工夫，从三千块变成了一百多万。
各个平台每天打电话催债，甚至扬言要闹到学校闹到他的家里，韩正卿害怕了，他只觉得这么一大笔的钱，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韩正卿说到底也只是个中学生，面对着这样的事情，完全慌了神儿，甚至于出现了轻生的念头，总想着，或许自己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也不至于拖累自己的父母。
张如凡原本心思还是比较细腻的，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很听话、懂事的，虽然明显地感觉到了儿子的焦虑不安，也知道他的成绩下滑的厉害，只是以为他刚上高中不久，还适应不了如此高强度的学习，压力太大才导致了他的焦躁。每当韩正卿放月假回家的时候，张如凡还耐心地开导自己的儿子，让他放松心情，不要太过于在意学习成绩，先自己找对学习方法，再慢慢提升。
可是后来，张如凡发现儿子的情绪越来越不对，人也越来越消瘦，还经常性的独自在那里愣神，张如凡在旁轻声喊他，他都完全听不到。张如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自己儿子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很复杂，有对生的留恋，甚至还有对死亡的期盼。
张如凡也担心起来，经过多次的谈心，韩正卿终于是哭着说出了一切。张如凡一听，也傻了眼，她平日里都是只与诗书为伴，对社会上这些套路、骗局丝毫不懂，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一时间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韩正卿的父亲韩志强是位高级工程师，因为接到一个大项目，已经出差好几个月了，娘俩在家里却一点儿主心骨都没有，也没敢给千里之外的韩志强打电话说。
张如凡哪里还有心思上班啊，平时从不请假的她，头一次找领导请了几天假，在家里陪着已经有了轻生念头的儿子，恰巧吴叶儿给她送喜帖，才发现了这些情况，不然娘俩还在家里一筹莫展，连个给他们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吴叶儿听完张如凡的叙述，便知道这又是披着校园贷外衣的高利贷，恨恨地说道：“这些坑人的高利贷，实在太可恶了，咱们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