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昏昏沉沉的,一场大火烧了起来,而我竟是被烧得无处可逃。
我呼喊着“救命、救命”却只换得嗓子火烧火燎般的痛。几乎都要葬身火海了,却仿佛看到有人来救我,他拉着我的手,左冲右突……上面突然掉下一根横梁……有人拿剑抵着我……又有人背对朝阳冲着我笑……有人将我揽在怀中,有人将我背在身上……
“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不是他,是我,你仔细看看,我才是啊……”
那两张面孔在我面前不断的交织,重叠,然后分开,消散……就这样不停的循环着,我觉得有一根弦蹦在了脑子里,它越来越紧,不曾考虑我的承受能力。
终于,那撕裂般的疼痛过后,弦断了。
一时间,竟是山崩地裂,天昏地暗。
“啊……”
“小红,小红……快醒醒,快醒醒……出事了”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恰看到正在摇着我的平儿。她满脸焦急,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起叮嘱给平儿姐姐的事儿,我一时惊得什么都没了,莫不是……莫不是林姑娘不行了吧。
前不久听到鸳鸯来报,林姑娘最近总是咳嗽,一晚上竟是连一个时辰都睡不到。
我跟平儿姐姐都很担心,这样下去,莫说是林姑娘本就羸弱的身子,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更何况宝二爷跟薛姑娘的婚事就在这几天,我更是觉得风雨欲来。
为了能从账目上抽调更多的金银,这几天,我每天忙到子时,到底还是没能彻底将账务打理清楚。
若是林姑娘真就这么……我可是得再赶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值得平儿姐姐这般。慢慢说,我在听呢。”我将案子上的茶杯给平儿递过去,示意她喝完再说。
然而,手触到茶杯的那一刻,才发觉冰凉冰凉的,这冬是越来越近了,茶水竟是都凉透了。
而我案子上未能查看的账册加起来竟是还有一人多高。我忍不住叹气。
贾府表面上的帐册做的滴水不漏,但内里却是烂的一文不值。
套句现成的,就是挖东墙,补西墙,墙墙窟窿;借新账,补旧账,账账不清。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平儿并不理我,兀自将我手中账本,算盘收了起来,拉了我的手就向外奔。
“坠儿出事了,如今躺在怡红院里,奄奄一息,直说要见了你才能瞑目呢,如今就吊着这一口气了,你快跟我走吧,再晚些怕是要迟了!”
我只觉得脑袋里“铛”的一声,茶水帐册什么的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根本没有坠儿偷平儿钗子这一说。
坠儿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不可以。
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做身新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教她读书写字,而她还未及笄,她竟是就这般离去了吗?
挣开平儿姐姐的手,我向怡红院飞奔而去。这个丫头,不可以,就这么突然的……舍我而去。
到达怡红院的时候,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那世间仅有的一点光亮便是那一抹翠色。
坠儿静静的躺在地上,身上是那件我们两个一起修改后的衣衫,不久前,我刚给它续了棉。只是,此刻,这件绿色的衣服已经漫成了红色,而坠儿亲绣的淡紫淡紫的罗兰,此刻正浴血绽放。
我直接就趴在了门槛上,几乎是爬着到了小红身边。如此芳华,本该享尽天下娇宠,却原来一切抵不过一场风沙……
“坠儿,坠儿,你怎么样了?我是红儿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衣服……还有手帕……你好好收着……”坠儿奄奄一息的看着我,将那条绿色的手帕交给了我,“他让我给你的,说以此为证,你们婚约已成,他原本要救我的,只是无奈他……他也身受重伤……”
手上的力量愈发的重了,那握着我的手在阳光下竟是诡异的若隐若现。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那是死亡的气息,那是乌云笼罩的气息……